我充满敌意地爱着这个世界
鼻涕与眼泪横飞,咽喉肿痛没气色。人在病中爱犯懒,跟大家说下抱歉。昨午后跟十几年前的师兄刚子约了喝咖啡摆谈,聊了很多过去现在,还有以后。跟刚子的友谊始于十多年前的画班,尤其高兴的是,他的太太还是我的同学。这些年,各自走南闯北,我从深圳到北京,他从上海到北京。中学毕业后就没再见过,直到昨天。时间没有疏离友情,也许因为我们年少求学工作经历大致相仿。因此,走了很多路,看了许多景,依旧从前。
人到中年,红尘里翻滚,好在除了烟火,多少有点情怀。
我们曾是川南丘陵里奔跑的农村娃,今时又都生活在帝都。在我与刚子的闲扯中,了解到他曲折到肃然起敬的成长。传说中的穷二代,凤凰涅槃的过程,深有感触。刚子说,同龄人中,别人在规划毕业后的第一个五年发展时,我们在为每顿饭愁苦……一切,都比别人慢。现实让我们更早知道:如履薄冰,如人饮水。
我从不仇富,也不太物质。概因认识到事在人为以及作为人不能胜天的无能为力的局限。此种羁绊就像时刻捆缚的绳索,随着年岁的增长,绳索勒住脖子越来越紧上不来气的感觉。我们比优越的同龄人更想要挣脱。每当懂得了一点叹气的技巧,伸长脖子张大嘴巴想要喘口粗气,又被迎面呼啸过来的巴掌打得鼻青脸肿。于是我们瞪大双眼,在慌乱中警惕着,不放过任何,哪怕是危险,是深渊,也会闭眼往下跳。
对于一些人和事物的自卑感,就像川南阴冷刺骨的风,潮湿氤氲的空气,无处不在。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努力成为了什么样的人,都会在一瞬间若山洪决堤。比如,刚子说,当他第一次见到大大的M字母,很多人围着,他不知道那是麦当劳;我笑着说,高中的时候,才从比较前卫的同学那里知道有本课外书是“知音”,我竟然不是《读者》的读者。刚子说,他在厦大读书时,室友每天遨游图书馆,他在拼命学环艺专业四处打工赚学费,人家学富五车看问题入木三分全能冠军,自己却是单项突出。是的,我们总是比别人慢很多拍。许多年少的夜晚被饥饿追赶,殊不知别人已经跑了很远。
只有背影没有背景。在偌大的城市里生存,如同荒原上落单的野狼。每当皓月当空,繁星亮起,心中奔腾的一万匹神兽都不敌身后随时奔来突袭的雄狮要命。生活张开它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生命,蚕食掉我们心中微茫的所谓理想。刚子说,当我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脚下繁华的街灯熙攘的人群,好想纵深飞下去呵。我笑着说,有过,好在玻璃幕墙比肉体牢固多了。
很多东西就是命运。我们抓不住的,当腰身越来越硬朗,也总会在希望中渐渐学着去忘却。被雨水冲刷掉最初的浑浊,泥沙俱下,时间沉淀出内心尚未崩坏的部分,也许才是真实的我们。
看着人们来来往往。他们大谈民主,炫富,贪婪,腐败,独裁,专制,又且疯狂。时代的巨轮不会因为我们弱小而停止前行。风浪阵阵,我常跟自己说,看淡一些,再看透一些,个体的能力确保吃穿住行,它是眼下更为实际的东西。刚子说,创新型消费很有意思。我说,无非是慾望。就像他们在讲一夜暴富,互联网思维。这些生拉硬拽概念背后,本质上万变不离其宗。我们呢?每天,信息不断的轰炸,时间被不经意的切割砸碎,以至于浪费掉多少稍纵即逝的瞬息而浑然不知。比如:微博、微信群、QQ群,所有SNS的社交网络,我们连身边的亲友都顾不上,却不停地热衷于跟陌生人瞎闹。问问自己,有多久没有跟父母打电话?多久没陪他们吃上一顿家常饭?有多久没有与恋人逛街谈心?有多久没有看完整本书?有多久没有静心看场电影了?满世界鸡汤,全民忽悠,争来抢去,占山为王,为钱生,为钱死。所有人都在说成功,可是,我却只喜欢成长。
时代越是疯狂,越说明有问题。很多人的底线是没有底线。没有契约精神,除了叫嚣就是吵嚷,相互之间缺乏信任。幼稚园小朋友们说我好烦啊,正值青春的人说累觉不爱,负担重重的人暮气沉沉,就连广场舞大妈都在舞枪弄棒忧愁不已。没有人有耐心倾听,大家都在诉说。这个世界魔怔的不是外在,恰好,是我们各自内心的不安和聒噪。要知道,生而为人,懂得的,毕竟少之又少。
我就这样看着匆忙,走走停停,一路小跑。对群起攻之的事物和蜂拥而至的幸福,多了一些质疑。我想真实地活下去,多一些智慧,多一些生机,因而充满敌意地爱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