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旧事(4)
在缠绵的雨季来临之前,烤在大地上毛焦火辣的太阳,从未放过任何,哪怕一只麻雀。谷粒落满阵沟,知了叫个不停,我躺在木板竹凉席的床上,脑壳向右边转,刚好碰见几条光线穿过木头窗子,刺的眼睛生痛。扯起喉咙大声喊:妈妈,妈妈……没得人答应。只有院子里的抱鸡婆咳咳咳咳招呼小鸡花花儿的声音。光着脚板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门口,太阳晒到堂屋门口那块石头边边,时间正好是12点。怪不得妈妈还在土头挖红苕没有回来。院子门翕着,一个叫鸡从门缝挤进来,追着抱鸡婆满院子跑。打算把叫鸡赶出去,传来隔壁林三婆的鬼叫:狗日的叫鸡,跑哪点去了,这几天老是有偷龟儿来朝门口竹林篼篼头偷鸡,不会是被偷了吧?打开院子门,喊林三婆,跟她说,她家的鸡钻我们院子里来了。林三婆高兴的跟我说:谢谢你哈,ZY,你妈妈还没回来煮饭哇?要不去我们家吃嘛。我看了看她,说:不了,我等妈妈回来煮饭。
不去林三婆家吃饭,原因有二。一是,妈妈跟我说过,随便哪个人喊我吃东西都不要吃,坏人多的很,人家要药死你。二来,林三婆身上挂了个装屎尿的塑料包包,隔五米远都是臭的。哪个敢吃她家煮的饭?林三婆当时就有70多岁了,这个胖老太太,就算是生了病,喉咙还是很粗,样子还是非恶的,特别是吵架骂人的时候,那反应快的伤心,对方一句话没骂完,她就从气势上回敬别个祖宗十八代了。我曾见过她在屋基桂圆坡上骂她的大儿媳妇,阵仗大的很。她说:狗日的安慧,你妈卖B,你嫁了两回人,都还表的啷个做人……把安慧大妈骂的浑身直抖,呜呜哇哇哭住一团。要不是屋基头的大人在边上劝说:林三娘,你看你孙儿都恁个大懂事了,你还恁个起骂儿媳妇,要不得哦!估计她可以从天擦黑骂到半夜。
话说,林三婆年轻时候活的也不容易。嫁到林家来之前,原本是街上店铺里卖布的姑娘,温和又善良。哪个晓得会被父母嫁给杀猪匠林三爷。林三爷身形魁梧,皮糙肉厚,又嫖又赌。林三婆过门没几天,嫁妆就被变卖一空。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林三婆生完大儿子,只好给大地主赵家当了奶妈。赵地主三不五时的骚扰她,生怕林三爷知道了提刀杀了他全家,也是忍气吞声,大气都不敢出。慢慢地,林三婆想通了,反正儿子都生了,日子还要过,赵家对他们家也挺好的,起码自己好歹有个职业是奶妈,赵太太即便心下知道自己男人跟她鬼混又能怎么样呢?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就这样,林三婆把赵家的幺小姐奶好了,赵太太哪天高兴的话,还会多打赏些吃穿用度。怪只怪林三爷好歹不争气!
林三婆用包孩子的尿布将赵太太赏给她的缨丹布缝起来放在衣柜顶上藏起,隔三岔五伸手去摸一下还在不在原地。林三爷在饭馆里喝麻了回家躺在床上望着瓦房顶发呆,特想到哪里搞些钱晚上去茶馆打牌。林三婆从赵家奶完孩子回到家里,打开衣柜取布衣裳的时候,没发现林三爷在家。于是又习惯性的踮起脚后跟把手伸到衣柜顶摸了摸,发现布包还在,心里踏实多了,再就换了家务衣裳转身出门。林三爷窃喜:难道死婆娘藏了金银珠宝?酒醒了一大半,坐起身来走到衣柜边,顺手牵羊偷了布包跟着也跑出家门。来到门外,墙拐角,先是捏了捏,布包里面没有硬货啊,扯开来,只见一大块崭新的缨丹布,好歹有东西可换钱,想都没想大步流星朝当铺走去……林三爷把家里的东西偷了个遍不说,每逢赶场天,猪下水没卖完就提了去茶馆里喝板板茶。喝板板茶的人,老少爷们三教九流都有,淫字当头,说白了,就是嫖妓。
林三爷找妓女这事儿说来并不稀奇,正如戏里演的那般,媳妇林三婆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那天,林三婆从赵家奶完孩子经过包子铺准备给儿子买个肉包子带回去吃。旁边卖发糕的伙计跟几个老汉摆龙门阵说到嫖妓的熟人都有哪些哪些,其中就有杀猪匠林三爷的名字。林三婆听到自己男人名字时候,火冒三丈,立马扭头追问伙计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糕伙计一五一十告诉林三婆:赶场天,林三爷中午饭时间都会跟那个女的手牵手大摇大摆去吃饭。喊她到街那头的餐馆抓现行便是。林三婆想都没想,眼看又到中午了,撒开腿疯叉叉跑去餐馆,直接躲到大门背后。林三爷牵着女人走到餐馆门口,林三婆从门背后跳出来,像一头发怒的母猪,一把吊住林三爷的衣领,抓扯之间扭打一气,引来场上无数人围观哄笑,吐口水。
林三爷所嫖的那个妓女受不了被围观,从人群里挤挤擦擦落荒而逃,很是羞辱。她跟人说,既然已经被林三婆发现了,自己也不用再做妓女,要正大光明去林家。那阵仗,大概有鸠占鹊巢的意思。林三婆晓得以后,将林三爷装满各式杀猪刀的竹提篼PIA的一声笃到家门口,气急败坏地说:哪个烂货赶跨进门槛半步,老子就跟她拼了!林三婆的婆婆也是嘴尖舌怪的人,看儿媳妇发飙还是有点遭不住。害怕儿子两口子吵架闹事鸡犬不宁。每到晚上就支使林三的妹妹去跟林三婆做伴儿,让林三爷躲到自己房间里过夜,再就是东说西说,好几天才劝住林三婆不要犯傻。林三婆看婆婆偏心帮着林三爷,想着自己的孩子还小,也不想把事情做太绝免得被赶回娘家丢人,只好作罢了事。
林三爷和林三婆,风风雨雨两口子,男的杀猪卖肉成天当着人面吃喝嫖赌,女的忍气吞声悄无声息风流快活做奶妈。好不容易熬到解放后,赵地主家被革了命分了家产,林三婆也就不再是地主家的奶妈。林三爷的猪肉档口也充了公,被发配到乡里给公家杀猪,每天除了赌博就是吃酒买醉。林三婆恨透了她那不争气的男人,见天骂骂咧咧发誓诅咒林三爷早死早超生。后来,某一年,林三爷又喝麻了,发酒疯,摇摇晃晃回家时大半夜,天上下了瓢泼大雨,土路泥巴打滑,滚到路旁发着洪水的河沟里淹死了。据说,发丧的时候,林三婆一滴眼泪水都没有流,拒绝见任何亲戚,自己个躲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关了两天两夜。走出房门的林三婆,头发蓬乱花白,还不到四十岁。
再是过了几十年,我和屋基里许多孩子一样,到今天也不知道林三婆到底姓甚名谁。林三婆成了我们一帮娃儿嘴里喊叫的林三婆,更是他们一家老小的老佛爷。夏天里,屋基外面大田里的青蛙呱呱呱呱此起彼伏,土屋里,偷油婆长了翅膀,从这面墙壁飞到另一面墙,猫和耗子追打撕扯,也爱在墙角出没,天气热的要死要死的。男女老少陆陆续续走出自家的门到天井、竹林篼篼头乘凉,东家长西家短,龙门阵天天都在摆。唯独林三婆不出门。那时候,我和妈妈坐在院子的李子树下看天上的大月亮,妈妈跟我讲,月亮上头那团黑乎乎的阴影,就是李刚在砍娑罗树。兴味盎然时,听得隔壁林三婆的孙子孙女们数落林三婆:婆啊,把衣裳穿起要不得哇?你看你光着走来走去的,像啥子话嘛?林三婆粗声粗气的吼:给老子的,逼娃儿些,看不得老子两个大奶奶(读一声)吊起哇,没得老子这两个奶奶,没得你们这帮死娃儿!
好多天没见到她在竹林里邀鸡,听说林三婆生病了,住院了,开刀了。从城里出院回来时,腰杆上插了根塑料管儿,挂了个塑料尿包,直到病死在床上。有没有林三婆并没有太大区别,屋基里,人们的日子和从前一样,吵嚷寂静。
PS.小时同桌燕子拍来的图。三月川南,李花梨花开了,油菜花也开了。
小宝,原来我们小时候是同桌呢!虽然川北川南口音差別大好多,但是看你写出来的语言也是这么生动哇!
啊?哈哈。。。
屌丝的悲催
屌丝也有春天。
越写越精彩!!很好看!
哈哈,俺就知道大头爱鼓励偶~噗。。。
继续呀,好几天木写了哈!
啊,亿万个对不起。呃。。。
写写写。。
呃,我太拖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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